日本版综合工时制，以自由的名义剥削你 | 域外
日本的信息产业劳联去年（指2015年）进行了一项调查，在这项调查中，IT行业中长时间加班的实态浮出了水面。在IT业界中使用于大多数从业人员的弹性工作制度（类似中国的综合工时制），迫使越来越多的劳动者陷入超量劳动的泥潭。以下是调查的概况。
作者：三家本里实
NPO法人POSSE
一桥大学大学院社会学研究科博士后期课程
日本学术振兴会特别研究员（DC1）
译者：赤坂羽
校对：白龙马
（注：作者简单来说就是一桥大学研究生院的社会学系在读博士生。本文带“注”字的注释如非另外提醒均为译者或校对所作。）
日本的信息产业劳联去年（注：即2015年）进行了一项调查，在这项调查中，IT行业中长时间加班的实态浮出了水面。在IT业界中使用于大多数从业人员的弹性工作制度，迫使越来越多的劳动者陷入超量劳动的泥潭。以下是调查的概况。
（注：信息产业劳联，原文情报劳联，是“情报产业劳动组合联合会”的简称，即信息产业工会联合会，英语 The Federation of 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 Service Workers of Japan，略称为ICTJ。该联合会是日本工会联合会及位于瑞士的国际工会组织UNI Global Union（UNI）的加盟成员）
调查的目的
从2015年4月开始，到5月为止，信息产业劳联与其他组织共同实施了关于IT行业劳动条件与劳动力迁移的情况调查。调查的目的，是为了正确把握IT行业的劳动力的生存状态，同时提出必要的建议与对策。
近年来，“黑心企业”现象引发了巨大的社会问题，IT行业一直被认为是首当其冲的部分。在这一背景下，长时间劳动（特别是长时间加班）、心理疾病高发、年轻人离职率高涨等问题被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在意识到这些问题的基础上，本调查设置了一系列的问题，以此来考察实际的工作环境与从业人员自己的看法。
在调查中，我们将被调查者的一些基本信息简单地罗列了出来，同时还有有关加班时间、教育水平、劳动力迁移等问题的回答总结。
基本信息
本调查共发放了约2000份问卷，最终获得1066份有效回答。
首先我们来看看被调查者的基本属性：性别上，男性占86.2%，女性占13.8%。年龄30-40之间的占比最大（37.8%），20-30岁占27.7%，受过大学及以上高等教育的占比高达74.5%。在雇佣方式上，正式工占97.7%。从业年限中“5-10年”占比最大，为29.5%。
此外，从企业规模来看，千人以上的大企业占比为74.0%，千人以下的企业占比只有26.0%。从资本构成来看，“独资企业”占据半壁江山。回答者中大约8成都知道自己的企业的业内地位，其中约7成的从业人员按照企业的规模处理相应的直接承包业务。工作内容上，约5成为“按要求开发软件”，系统工程师占所有人的57.4%。
工作时间
接下来是有关工作时间的数据。首先，表1和表2列出了每天工作时间（分为平常和交货前两种情况）。在平常，“8小时”占33.7%，“7小时”占30.6%。而到了交货前期，“10小时”则占了27.3%，“12小时”则占了23.5%，十小时以上的数据见图1。
【表1】每日工作时间（正常时间） | |
少于7小时 | 0.7％（7人） |
7个小时 | 30.6％（326人） |
8小时 | 33.7％（359人） |
9个小时 | 14.4％（154人） |
10个小时 | 14.8％（158人） |
11个小时 | 2.7％（29人） |
12小时 | 1.8％（19人） |
13小时以上 | 1.3％（14人） |
总计 | 100.0％（1066人） |
[表2]每天的工作时间（交货日前） | |
少于7小时 | 0.6％（6人） |
7个小时 | 2.3％（24人） |
8小时 | 3.4％（36人） |
9个小时 | 7.6％（81人） |
10个小时 | 27.3％（291人） |
11个小时 | 14.4％（154人） |
12小时 | 23.5％（251人） |
13小时以上 | 20.9％（223人） |
总计 | 100.0％（1066人） |
图1：每天工作时间的比较（平常与交货前）
（注：“时间”通中文“小时”，“纳期前”即中文“交货前”）
关于每周的工作天数的问题，我们也同样得到了在平常与在交货前不同的回答。平常时有9成以上工作5天，而在交货前，“6天”占了49.2%，“7天”占了33.3%。
因此，我们推算一下在交货前的旺季每月劳动时间，按最高比利推算，每天10小时乘以6天＝60小时，每月算成4周的话，则达到每月240个小时。尽管在繁忙的日子里也不一定意味着天天都得工作，我们这里只是随便算一下，也能意识到每月加班时间高达80小时左右的情况是并不少见的，由此可见，过长的劳动时间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弹性工作制
这种长时间劳动，和现行工作制度是密不可分的。要说为什么，在IT业界，“因为是劳动时间是自由选择的，所以不会给加班费”这种话被堂而皇之地重复了无数遍，利用规则的漏洞，无限期地延长加班时间是用人单位们的拿手好戏。
实际上，在本次调查中，弹性工作制的人比不是弹性工作制的人的劳动时间要长了不是一点半点（总体的42.9%并不属于劳动时间层面上的特殊工作制，在属于的人里面，属于研发类弹性工作制的人员占比为20.5%）。在交货前的旺季，该制度下的务工人员每天工作“12小时”及“13小时以上”的占比，比不比除此以外的人员要高出10个百分点。
（注：弹性工作制，和中国综合工时类似。在日本当代雇佣体制中，弹性工作制一般分为研发类弹性工作制和营销类弹性工作制两种，对应于不同的业务侧重）
图2：属于弹性工作制人员/其他人员每天的工作时间比较（交付日期前）
（注：绿色为不属于，铁灰色为属于）
所谓（研发类）弹性工作制，就是指默认被雇佣者只劳动了劳资协议中确定的小时数的制度。就IT行业而言，SE（系统工程）业务中这种制度的使用比例较其它产业偏高。
有劳动法学者指出，这种制度同以前比起来，尽管给予了相关从业人员分配时间和决定工作方式的自主权，但是由于工作量和期限都是事先被决定好的，一旦被给与了大量的工作，就有可能不得不无偿延长工作时间。本次调查中浮上水面的是，就像接下来所要说明的那样，被雇佣人员缺少对业务的“量”的决定权。
具体说来，就是属于弹性工时制的务工人员对“项目数”和“工作量”的决定权。首先，我们先看看劳动者对于项目数增减的决定权是如何的。认为“没有”的人最高，占71.3%（表3）。其次，多达四分之一的务工人员处于无权决定工作量的增减的状态（表4）。另一方面，关于“完成工作的方式”上，回答自己做决定和选择的余地很大的人有57.3%的占比。
【表3】弹性工时制下的务工人员对项目数的决定权 | |
有 | 9.1％（15人） |
没有 | 71.3％（117人） |
不好说 | 19.5％（32人） |
总计 | 100.0％（164人） |
| 可以自行决定工作量的增减 | 14.9％ (32名) |
|---|---|
| 跟上司商量的话可以 | 59.1％ (127名) |
| 决定和变更都不行 | 26.0％ (56名) |
| 总计 | 100.0％ (215名) |
对于工作量的认识
那么，相关从业人员是怎么看待自己难以控制的工作量呢？
再次看看属于弹性工作制度的人，53.9%认为当下正在做的工作的负担感“刚刚好”（表5）。此外，不仅在当前从事的工作中，而在被问到平常时期的工作量时，57.3%的人认为“偶尔超过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表6）。可以认为，相关人员并没有感觉自己正在承受过大的工作量。
[表5]属于弹性工作制者对当前业务的负担感 | |
我觉得它很多 | 43.0％（71人） |
稍微感觉到 | 53.9％（89人） |
我觉得它很少 | 3.0％（5人） |
总 | 100.0％（165人） |
[表6]属于弹性工作制者对平常工作量的认识 | |
工作量一直超过自己的能力 | 14.1％（30人） |
有时工作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 | 57.3％（122人） |
普通的工作量 | 24.4％（52人） |
我有时觉得工作量很小 | 2.8％（6人） |
我经常觉得工作量很小 | 1.4％（3人） |
总计 | 100.0％（213人） |
另一方面，从劳动时间来看工作量的话，认为工作量“严重超出法定工作时间”的人占了最多的38.1%（表7）。这一点上，他们比起那些不属于弹性工作制的人，足足高了10个百分点。
[表7]从工作时间的角度来看工作量 | ||
属于的 | 不属于的 | |
这是一个远超法定工作时间的工作量 | 38.1％（82人） | 25.0％（207人） |
这是一个稍微超过法定工作时间的工作量 | 36.7％（79人） | 43.5％（360人） |
这是法定工作时间内的工作量 | 25.1％（54人） | 31.5％（261人） |
总计 | 100％（215人） | 100％（828个人） |
这样看来，即使对于如何进行工作有着决定权，但是劳动者对于工作量的决定权却是有限的，实际的工作量也经常令劳动者无法合理分配自己的工作时间。
拥有着巨大的工作量的用人单位，通过这种弹性工作制度，回避了支付加班费带来的利润减少。实际上很多属于弹性工作制的务工人员陷入了“严重超过法定劳动时间”的境地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工作量根本不可能在法定时间内完成，原本这些工作都是要支付加班费的，但是为了减少支付加班费带来的利润减少，用人单位便恶意利用了制度的漏洞。
现如今的安倍政权，正在围绕弹性工作制，特别是对于营销类弹性工作制，进行着扩大适用范围与简化手续的讨论，可以说，他们在长时间的工作、工资与工作时间的关系上闪烁其辞，动脑筋减少加班费的支出的意图已经是昭然若揭。毫无疑问，工人可以自由调整自己的工作时间和工作量，这是可取的，但是从本次调查结果来看，现实正在走向它的反面。
总结
根据这项调查的结果，IT行业的工作时间问题已经被证明十分严重。长时间劳动问题对于各行各业来说都是普遍存在，但是在IT行业，怎么给长时间“加班”悬崖勒马是一个尤为突出的问题。
然后，在本报告中重点陈述的、有关研发类弹性工作制导入和实行中出现问题，应该有工会的介入。这其中，资方必须和工会或劳方过半数的代表缔结劳资协定。这种劳资协定中，必须包含对于业务内容和默认工作时间的详细设定，以及各种确保劳动者身心健康的措施。也就是说，怎么确定这部分，与工会的参与息息相关。
信息产业劳联，从以前就有过旨在将“中场休息制度”（确保工人的休息时间的制度）的应用扩大化，同时也试着同“弹性工作制”结合整合成一整套的完整制度的先例。相信有这种努力的尝试，作为IT业界一大象征的长时间加班现象也能够得到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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